《鸚鵡和豎琴》 民國六十二年二月一日出版 三信出版社
《葉石濤自選集》民國六十四年元月初版 黎明文化事業股份有限公司
《噶瑪蘭的柑子》 民國六十四年六月初版 三信出版社
《文學回憶綠》 民國七十二年四月初版 遠景出版社
《姻緣》 民國七十六年五月出版 新地出版社
《馘首》 民國八十年六月初版 派色文化出版社
《不完美的旅程》 1993年8月初版 皇冠叢書
《展望台灣文學》 1994年8月初版 九歌出版社
《異族的婚禮》 民國八十三年九月廿日初版 皇冠文學出版有限公司
《府城瑣憶》 1996年2月初版 派色文化出版社
《台灣男子簡阿淘》 1996年九月初‧初版第一刷 草根出版事業有限公司
《西拉雅末裔潘銀花》 民國八十八年一月初版第一刷 草根出版事業有限公司
《從府城到舊城》 1999年9月初版 翰音文化出版社
《青春》 民國八十九年二月初版 桂冠圖書股份有限公司出版
共計十五本,約四萬多字,包含小說、隨筆、回憶錄等。從其中選出82處文學場景。選取的標準為葉石濤先生書中至少出現過兩次以上的台南市地點,並經過黃建龍先生比對清代、日治時期舊地圖、考證老街位置、核對舊地名,以及訪問葉石濤先生本人與地方耆老,還原書中因記憶模糊或因應情節需要而修改過之地名。網站中每一地點之標題,若有使用括弧標示者,括弧中為現在的地名,括弧前為舊地名。例如:米街(新美街)。
葉石濤成長生活的城市空間大約是位在舊府城的城西附近,此一區域開發甚早,從荷據時期就已產生市街,幾經波折海岸線改變、台江內海淤積,清朝時城西的五條港興起,商船市集人聲鼎沸,直到日據大正時期日人都市改正,舊都市紋理遭到破壞,舊巷路被新闢馬路截斷,終戰後至今地方政府仍沿用舊都市計畫,以至破壞沒能停止,零零落落的老街遍佈在大馬路間,如同城市記憶,片片段段,卻也讓人清晰地看見城市的身世。
舊府城的城市開發,要追朔到荷蘭人的時期,1624年荷蘭人自巴達維亞的東印度公司到澎湖,轉到台窩灣(今安平),在一鯤身魚建熱蘭遮城(Zeelandia),為了貿易發展取得福爾摩沙之島的蔗糖資源出口及供應糧食,荷蘭人跨過台江內海來到府城內陸(也就是舊府城的市中心)開發,建「普羅民遮街」(destat proventie)該街市的土地是荷人以十五疋Cangan布,向西拉雅的平埔族赤崁社換來的。荷蘭人的普羅民遮街大抵是現在民權路二段與永福路交叉口的大井頭一地起(當時這裡是海岸線)向東,沿民權路行到大約到現北極殿一地,長約340公尺,寬約15公尺。市街的北方是德慶溪(後稱北幹線),做之字型環繞,溪的南邊形成小型三角洲,次地可以南控普羅民遮街,北控德慶溪,西鄰台江內海與安平相望,於是築城以防禦漢人做亂,這就是普羅民遮城(Province)也就是現在的赤崁樓,由於貿易的需求,荷蘭人後來的開發主要還是以安平為主。
明鄭時期,鄭成功進到府城,明寧靜王府設於現大天后宮處,開發集市與漢人聚落仍是以大井頭一帶,加上德慶溪入禾寮港,形成十字街的規模,隨著台江的泥沙淤積,海岸線逐漸向西延展,乾隆年間,新鎮渡啟用後,府城三郊貿易商,利用新的淤積地上的港叉開闢了五個港道直通外海,作為進出口貿易之用,五條港的範圍都是在舊城城外西邊,由街道的走向可以看出與城內的發展區段與時間都不同,五條港分別是:
一、北勢港:以水仙宮前西沿今神農街南,斜貫協進國小東北隅至鎮渡頭,並有港叉通海安宮,為五條港之樞紐。港道入口附近的海安宮祀鎮港媽祖,港道盡頭虛的水仙宮,祀水仙尊王,並成為三郊坐鎮之處,其旁設三益堂處理事務。
二、佛頭港(亦稱禿頭港):在南勢港之北,從鎮渡頭向西北,轉東順沿民族路三段南側直至景福祠。往昔再從此分王宮港(通米街廣安宮)、媽祖港(通大天后宮)、關帝港(通開基武廟)。是五條港中最大的港道,清代府城划龍船都在此舉行。
三、新港墘港:在佛頭港之北,用以運輸水肥,故亦稱糞溝墘港。由城內區德慶溪順水而下,至信義街,並有分叉至集福官及兌悅門。現存北小廠古厝及鎗樓殘蹟。
四、南河港:在北勢港之南,沿今金華路、和平街口東伸過西門路,直至今民權路二段、新美街口大井頭遺址附近。南河港上有接官亭是往昔官府送往迎來之處。
五、安海港:在南河港之南,此港分為三歧,北為松仔腳港,從民生路、海安路口附近南流後轉西至正德街附近納入安海港。中為外新港,源東自開山宮,沿今民生路舊名大糖埕處,至正德街附近注入安海港,本道昔為輸出蔗糖之航道。最南為蕃薯港,源出海安路225巷六姓府王爺廟附近向西北流,在正德街附近注入安海港。
從十字街的時期發展到五條港時期,都市的繁華重心略有轉變,應該是說繁華的商業區隨著人口的成長,商業活動頻繁,原來的十字街附近進行的商業行為,擴大到以五條港為主的區域,由於五條港的區域發展較晚,且原來是在台江內海,隨著海岸線的改變往西退,從光緒年間的舊街道圖可以看到五條港區域是在城牆外(西門城外,城牆位置大約在今西門路)且街道系統多為東西向,與城內街道並沒有連在一起,明顯是形成年代的差異所造成,由於年代的不同造成發展區域在「府城」城外,因此在道光年間西門城外又有築有外城,以扼守五條港區往西的要衝,現仍留有道光十五年(1835)建的大西門外城的城門「兌悅門」現為二級古蹟,位置在老古石街盡頭城外有渡口通往安平,在葉老的作品《羅桑榮和四個女人》中提到該街「八叔公是個既吝嗇又心細如針的人,我不知他腦子裡現在存著什麼念頭,反正我這下午應該義不容辭地趕到那老古石街的八叔公家去,我在那裡住過一段不算短的日子,直到我同鳳姿結婚搬出來為止。」
隨著府城越來越繁華,街道的密度越來越高,從光緒年間的舊地圖中,可以看到府城的發展已經相當具規模,一直到日據時代大正九年(1920年)台南市實施市區都市改正,新闢許多道路及圓環,配合後來殖民地政府的皇民化運動,許多道路都正對著道教的廟宇而來,如現在的永福路正對著武廟來,據葉石濤先生表示當時台南的地方士紳相當有影響力,硬是把道路擋了下來,拐了個彎,這個地方也是葉老作品中出現最多的場景,如《葫蘆巷春夢》中說到「有一個春寒料峭的深夜,我塑膠工廠加了夜班,回到葫蘆巷來的時候,這巷子業已昏昏沈睡了。我經過武廟燒金紙的金爐旁邊,發現一對年輕男女躲在那隱秘黑暗的角落正喁喁談個不停。」《夜襲》中也有「簡阿淘摸黑走到宏大的關帝廟前,清晰地聽見從某個住家傳出來的壁鐘敲了十二聲鐘聲,已經是深夜十二點了。」,《紅鞋子》作品中也有「看完了電影,淚眼朦朧的看著高掛在武廟上空的秋天下弦月,他的心還在《紅鞋子》的極美的鐘頭上徘徊流連……。」葉老家住在對面的萬福庵旁,《萬福庵》一文中也屢屢提到現在已經拆除武廟旁的施家大宅,及保存極佳的陳世興宅,「這大厝的地基很高,要到那正廳前面天井,必須爬上好幾級石階。天井地面舖的全是磨光的花崗石,夏天一場豪雨過後,從那棋盤般的花崗山石接縫處,驀地長出青草,給這灰色的天井帶來一點綠意……。」城市的過往,就這樣活生生地印在葉老的腦海中,幻化成文字。
城市的歷史有如樹木的年輪一般,整個發展的過程有如一部生動的生命史,老府城的現代化馬路上總可見錯落的近代充滿巴洛克風格的建築,我們嗅到的是殖民時期的歷史氣味,一個轉彎進到沒有汽車的巷弄,人性化的街道尺度快速地把我們拉回更早的年代,偶而走在巷弄間會碰到小廟埕的廣場、老樹,一口氣讓我們看到清朝、明朝,短短的一路下來我們可以輕易地從城市的表情中閱讀到歷史,歷史就是這麼活生生地真實存在著。
翻開葉石濤的小說,阿淘、銀花這些鮮明的虛擬人物穿梭在我們的真實城市空間中,隨著葉老的作品把空間凍結在六十年前或更早,在葉老的作品中主角總是住在「萬福庵」、「武廟」附近、「打銀街」或者遠些的「兵馬營」,每當出現食物時總是離不開「石鐘臼」、「下大道」,從清領時期的舊地名,到日本人都市改正後的「町名」,從回憶錄的文章中我們清楚地看到葉老的成長背景,富裕人家的後代「富不過三代,窮不過三代」(註一),沒落的世家,這樣的形容其實正是現代府城無奈的「城市寫照」,台南已經失去了在台灣早期的政經地位,明知是「貴族」,卻早在歷來執政者的錯誤政策下失去了歷史的光芒,日見頹敗的老街原本應該是台南最大的歷史本錢,執政者卻屢屢想要去之為快,對發展的想像等同與高樓大廈林立,台南就是台南,他不可能變成台北,或其他城市,府城人個個如「沒落的貴族」一般只能從歷史中去追憶源自歷史「第一」的榮光,另一方面又急於把老舊的城市翻新,沈浸在虛幻的貴族回憶中。
我們缺了些浪漫,如同葉老小說中老是有人愛慕的文學青年,我們在面對真實的生活或歷史的空間時,沒有浪漫的想像,面對歷史文物與空間當然也不能全然的虛構;《石榴花盛開的房》一文中提到「這巷子的起點是一座龐然大物,是昂然聳立的精緻地雕刻的貞節牌坊。這貞節牌坊隔著一條馬路和孔子廟遙遙相對,好像在證實聖人的不朽的教誨似的令人肅然起敬。不過很遺憾,我在小學五年級的時候已經是個近視眼,貞節牌坊所刻的碑文看也看不清,至今還不曉得這位至死守寡的偉大女性的名字。」文中的那座龐然大物,顯然不是貞節牌坊,而是孔子廟的一部分,他叫「泮宮坊」,故事的劇情當然如果是貞節牌坊,那住在巷子盡頭,被壓迫後來投水自盡的喜鵲,一前一後相呼應,當然更有戲劇張力,虛構與真實之間顯然仍有一些距離。虛構想像的能力正是文學家的特質,葉老在他的小說中巧妙地將自己生長的環境作為小說的場景,在其中放入虛構的人物,說是虛構的人物,其實從葉老的成長背景看來,這些小說中的人物到都有幾分神似葉老本人,這些狀似「自傳體」的小說如《台灣男子簡阿淘》,文中那個遭白色恐怖之災的男子,看似與葉老的經驗雷同,又有些許差異,但是文中簡阿淘他生活的場域又與葉老本人的生活空間完全重疊,「簡阿淘從萬福庵的家出來時,早已料到春天的天氣陰晴不定,多穿了一件舊夾克……」小說文中主角住在「萬福庵的家」,葉老的《紅鞋子》文中也提到「自從我位於打銀街,有一百多年歷史的老家,太平洋戰爭中被日本殖民地政府以防空空地的需要為理由拆除以後,只好在這萬福庵巷路口租了個二層樓木屋居住。」葉老與簡阿淘住的是相同的地方,而葉老仍清楚地記得他早年居住的萬福庵旁的空間,那些巷道及寬廣的陳世興古宅,及古宅前現在已經拆除的施家,這些場景在葉老的小說、回憶錄中都曾不止一次地出現過,葉老這樣的特質呼應了他文學作品中寫實主義與浪漫主義的拔河(註二:彭瑞金著葉石濤評傳,第六章、白色歲月的黑色文學中之浪漫與寫實拔河),葉老的寫實主義精神讓他在選擇小說場景時脫不開「真實」,也就是葉老習慣將文學場景預設在與自己成長相關的真實場域中,且不更改場景的名稱,這也讓部分有同樣空間經驗的讀者,更容易直接地投射情愫到虛構人物的身上。
因為文學家的想像力,讓城市空間更充滿想像,葉石濤的文學把真實的生活空間投射到虛構的情節中,或是真實的回憶錄。城市與文學、虛構與真實,在葉石濤的文字中邂逅,這樣的透過閱讀文學再到真實場景中體驗的空間經驗,讓城市、文化資產與文學更近,更有想像,城市空間也多一分文學的浪漫。
在《作忌》一文中葉老提到「說到臺南的風俗習慣,真是一籮筐,說也說不完,已達到繁文褥節的地步。從小孩子的時候,我就活在這種種無形的伽鎖中,有時也覺得厭煩透了。長大後經過反覆不停的反思,這才確認所謂臺灣文化的精華盡在這古老的風俗習慣中。」台南有許多特有且具代表性的民俗活動,葉老有許多作品都以此為題,或作為故事的時間背景,其中關於「迎媽祖」的部分大多已失佚,倒是另一個相當具代表性的七夕「作十六歲」習俗出現多次,例如在「寺廟神升天」一文中說到:「一九四一年舊曆七月七日,外媽特地給我做「十六歲」。這當然是阿靜姑樂於看到的事;她從小看我長大,看我考入州立台南二中,她心裡的欣喜不下於我底外媽,所以「做十六歲」的那天除準備鳥母衣、四果、菜粿以及七星媽亭之外,另外又張羅了特別豐盛的祭品。
我祭拜過七星媽之後,環繞七星亭走三圈,並在父母手持的七星亭下鑽過,出「鳥母官」。再把七星媽亭焚燒了。鑽過七娘媽亭後又從七娘媽的供桌下匍匐鑽行三圈,再爬起來時我已長大「成人」了。事實上從供桌下站起來的時候我也有一份雄糾糾的氣概;好像我要拋棄舊的、夢的世界,踏入現實的大人的繁雜爭鬥的世界。從此我和少年時期訣別。」文中真實的記載了祭品、儀式過程,作十六歲可以說是府城長大的孩子,共同的生命經驗,這個特有民俗的背後,所蘊含的不只是古老城市的文化精華,更有著與五條港都市變遷有密不可分的關係,相傳五條港時期的碼頭工人十六歲以前領的是童工的薪資,一但年滿十六歲就可以領全薪,因此家中一但有一個人滿十六歲,家中就多了一份「正規」的勞動力,多了一份經濟收入,這對一個平民家庭是何其重大的事,其實原來七夕作十六歲的習俗在福建沿海的一些城市也都有保留,只是在中國文革時期,許多習俗廟宇都遭破壞,現今台灣在台南及鹿港兩地仍興作十六歲,並以台南較為盛大,葉老在文中不只提到十六歲,《作忌》一文也提到「臺南人的婚禮也分三個階段進行:第一階段自然是訂婚,但是訂婚與結婚中間還來個所謂「插針」:這天是新郎把喜餅及豬羊片送到新娘家的一天。臺南的喜餅既圓又大,大約有五斤重。」對下一代來說也許如同葉老文中所述「繁文褥節」,但相對的說如果不是有歷史文化傳承的都市產生的了繁文褥節的民俗嗎?這就是文化動人的另一個面貌。
飲食在葉老的文章中也佔有不小的比重,除了與時代背景相契合的蕃薯簽,或者是《鋼琴與香肉》中無米可炊的二二八通貨膨脹的年代,《偷蟹》一文與李文範到運河至億載金城中間的『總督府水產試驗所』的『分殖場』養殖場偷魚蟹,從飲食可以窺見葉老從地主到平民的生命歷程,飲食與葉老成長的部分及歷史變遷在本文中不多述,仍以都市空間的變遷為主軸,葉老文中飲食所連結的是片段的回憶與情愫,在童年的回憶《三個阿姐》文中「沖繩人老夫妻無兒無女,個子矮矮胖胖的活像「惠比壽」(七福財神之一),和藹可親。這家雜貨舖賣的是日本雜貨,我家很少光臨。偶爾我奉阿母之命去買白味噌(豆醬)或奈良漬(糟醃甜醬菜)之類的東西,這位沖繩阿婆常高興的撫摸我底頭,叫我好好用功,每次送給我碩大的一粒沖繩黑砂糖製成的糖丸,硬如石頭,含在口裡,可以甜上半天。雖然這沖繩阿婆很疼我,可惜我不怎麼喜歡她。她臉上皺紋密如蚯蚓,令人駭怕。」文中的沖繩黑糖甜到了葉老心裡,幻化成對沖繩鄰居的回憶,帶有味覺的回憶,終戰後帶走了葉老的鄰居,而打銀街的消失連空間的記憶也一概拔除,獨留文字回憶。
在葉老的許多文章中提到最多的就是「石鐘臼」與「下大道」兩個飲食攤的市集,前者「石鐘臼」已經在1999年因為廣安宮將改建被拆除,攤販中有聞名日本的虱目魚粥,米糕等,《紅鞋子》一文中提到「……我就快要軟癱在台南府城最古老的「米街」的街頭上了。我決心在「米街」邊的點心攤聚落「石鐘臼」,吃一碗府城頂有名米糕了。」《吃豬皮的日子》、《潘銀花的換帖姐妹們》、《牽曲》等文中都不斷提到「下大道」,《吃菜粽》一文更直接提到「我家附近既然是鬧區,賣菜粽的攤子特別多。我每天換一家吃,終於發現了最好的菜粽是離我家最遠的「下大道」廟前的一個攤子。這家的菜粽似乎特別大,而且花生米也似乎特別多。一剝開竹皮,一股清香就撲鼻而來。而且那糯米和花生米蒸得黏軟恰到好處,有入口就化的感覺。一碗日本味增湯不知用什麼作料熬出來的,鮮美如魚湯。一頓早餐的花費,只不過是十五元而已。……本來我是很少在晚上到「下大道」來的。這裏的夜市,入夜以後,燈火燦爛,人聲鼎沸,在小攤子吃海鮮喝酒的人特別多。但是我發現這賣菜粽的,居然一直買到午夜,這給我帶來特別的驚喜。通常賣菜粽的,都是清早賣一陣子,頂多在中午前就歇了,只有這攤子是賣整天的。從此以後,常常在深夜裏,我會慢慢一個人踱到這兒來吃一粒粽子喝一碗熱湯,才有過完了一天的感覺。」葉老特別用了一整篇的文章來回憶食物,吃粽子當早餐確實是台南人特有且常見的早餐,下大道市集的這一家(現已拆除),同樣在馬路拓寬時消失,葉老在《從府城到舊城》一文中順著記憶回到相同的飲食空間,吃一碗貴了許多的米糕,不只是對味覺的回味,更是對成長空間的體驗與感懷。
不同年代的飲食空間也有些許的差異,日據時期背景的文章,出現的大多是銀座的喫茶店、咖啡廳,如《姻緣》一文中的銀座「望鄉」喫茶店,《邂逅》一文「南風」喫茶店,一杯四塊錢的紅茶,這些空間都已經隨著現代化的發展而消失,葉老的文章成為人們憑弔這些場域空間之外殘留的記憶了。
葉老從一個家住打銀街葉厝大宅第的貴族,到歷經三七五減租、耕者有其田失去土地的地主家族,葉老從打銀街大宅,搬到一旁的小房子,再搬到牛磨後附近一家人幾一間小屋子,葉老的台南生命記憶總脫不開民權路十字街一帶,只是房子越般越小,地主、平民一路到政治犯入獄,再回到小學教書,葉老的最後職業仍是台南貴族傳統的「三師」之一,老台南人總認為下一代要出頭天,傳統的最佳行業就是老師、醫師、律師這「三師」,葉老雖因政治入獄,但終仍以老師一職退休,「沒落的貴族」最後仍保有貴族台南人的傳統行業。
年輕時浪漫的葉老堅持作台灣文學的老兵,從府城到舊城,葉老的身世如同他的故鄉台南一般,台南從台灣政經首府的地位一路落到成為一個地方城市,引以為傲的歷史文化資產在歷任的執政者現代化發展的假象下,變的稀稀落落,「樹木之都」葉老在文章中引用他州立二中日本老師對台南的稱呼,現在的台南光禿禿的沒幾棵行道樹,在《台南的古街名》一文中提到「……我童年時候台南是一個田園型的小都市,人口約十三萬,整個城市裡頭種植的樹木特多,充滿了綠色植物的這古老城市,日本人常稱呼為「樹林之都」。這是個適於人們做夢、幹活、戀愛、結婚悠然過日子的好地方。二百多年來台南是台灣「全台首學」的孔子廟所在地,有形無形的教化使得台南人似乎養成極和平、溫柔的性格。」過日子的好地方,是的,整座城市散落滿街的歷史文化,走一趟小巷弄如拾起一地的寶石,串成一串歷史的項鍊,「沒落的貴族」正是對失去歷史政經地位的台南人在僅存歷史古蹟,卻沒有好好珍惜,使得寶石失去光芒後的心情寫照,「沒落的貴族」不正是形容如是台南人的你我嗎?不論如何這裡終究是葉老生活了大半輩子的故鄉,故鄉終是故鄉,而貴族卻不會永遠都是貴族,人們仍會在這裡作夢、幹活、戀愛、結婚悠然地過日子……。